灵性写作班后的第一节书法课

灵性写作班后的第一节书法课

文\孙咏梅

“你终于回南京了！儿子放假了，我让他好好跟你学书法！”星期一，我刚结束“雪漠创意与灵性写作班”的学习，跨进家门，就被等候多时的好朋友夏天堵了个正着，她把她的儿子连同一个小包包往我怀里一塞，就匆匆忙忙地赶去上班了。

“现在的家长真忙碌，现在孩子的学习真盲目。”我一边嘀咕着，一边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刚上一年级的乖巧的小男孩，他不说话，但高高耸起的双肩，细细扭动着的脖子，还有豆芽菜一样的身材已经告诉了我他平日的生活就是不断地辗转于各种补习班。果不其然，我翻开那个小包包，里面有一个铅笔盒，一本田字格本，还有一摞培训机构发的数学语文试卷。初次见面，小男孩不知所措地看着我，那种眼神一下子让我的心疼痛起来，我想起了草原上被猎鹰追赶的惊慌逃窜的小兔子。

我放下试卷，拉着小男孩的手坐在书桌旁，微笑着问：“喜欢读书吗？”“喜欢。”他很自觉地低下头抓起铅笔准备随时投入战斗了。我又不甘心地追问：“喜欢读什么样的书？”“喜欢读《西游记》《红楼梦》。”小男孩低低地回答声需要我竖起耳朵来听，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扶了扶滑落鼻尖的眼睛架子，惊讶地问：“为什么喜欢这两本书？你能读得懂吗？”小男孩白净的脸有些涨红了，他扭捏着放下铅笔玩弄起衣角来了。“是不是《西游记》里有妖怪，你觉得好玩！”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孙悟空捉妖怪的样子，小男孩很有教养地正襟危坐着，他的两眼开始褶褶闪光了。

“今天我们不写铅笔字，先做一回孙悟空吧！”我随手拿起一枝放在毡子上的毛笔，开始比划起来。“你一定知道孙悟空有个很厉害的武器吧！这个武器只有孙悟空可以使用，别的人即使是使出浑身解数，它也纹丝不动。”我学起单田芳说评书的腔调。“我当然知道，是金箍棒！”“我还知道了，金箍棒原来是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是孙悟空从东海龙王那里抢来的。”——这个、这个，小男孩很激动，一口气给我讲了很多金箍棒的来历。我津津有味地听着，不时地点头，在小男孩讲的口干舌燥想找水喝的时候，我一拍手中的镇纸，大喝一声：“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男孩被逗乐了，嬉笑着来抢我手中的毛笔和镇纸，我用手一档，说：“且慢！这支毛笔，其实还有一个名字，你知道吗？”小男孩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想想，再想想！我们现在呆的房间像什么呀？还有我们两个，只是大人和小孩，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吗？”小男孩的眉头开始慢慢地聚拢在一起，表情凝重得像个大人，摆出平时做试卷时遇到难题的样子，双唇紧闭，不理我了。

“小笨蛋，这支笔还是东海龙宫的定海神针。”我用手指轻戳他的额头：“也就是你说的金箍棒啊！我们所处的房间就像大海，我们就是大海里的虾兵蟹将。”我把毛笔蘸满墨汁，笔直地扎进纸里，“看，这像不像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很有力量啊。”我又把毛笔杆东倒西歪地在纸上乱画，“如果定海神针倒了，会怎么样呢？”“海里面的虾兵蟹将们就会被扑过来扑过去的海水打得东倒西歪，头昏脑胀了。”小男孩忽闪着大眼睛回答我，并四肢摇晃着摆出昏头转向的样子。

看样子，小男孩的想象还是很丰富的，他开始想写毛笔字了，他用细细的五根手指钩住毛笔，感到毛笔杆好沉重。“嗯，很好。不过你要这样握笔。”我伸出右手的五个手指做示范，“很久很久以前，这个金箍棒可没有这么厉害，它以前只是一家农户院中挂招牌的小竹竿。”“哦，我知道了，这家农户的招牌是不是‘农家乐’啊？前段时间我爸刚带我去过。”小男孩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他已经从我的房间里找出了瑜伽球，他就坐在球上，一蹦一跳地和我对话。“你猜对了，这家‘农家乐’有五个调皮的小孩子。有一天大人忙着招待客人，五兄弟就跑到院中玩耍，老大突然使出吃奶的劲想把竹竿推倒，老二、老三不干了，就从倾斜的一侧扶住它，结果老大的力气略胜一筹，老二、老三只好喊老四、老五来帮忙，结果老四、老五个小，胆子更小，就偷偷地躲在后面帮老二和老三，这下四对一，两边势均力敌了，竹竿就这样直立着过了千年。岁月变迁，原来的陆地变成了海洋，这只竹竿就成了龙宫里的定海神针。现在，它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成了我们手中的这支笔。”我一边比划着五兄弟推竹竿的样子，一边抓起小男孩的右手，手把手地教他抓毛笔的正确姿势，“你看，那个‘农家乐’的老大就是我们右手的大拇指，老二就是食指，老三就是中指，老四、老五分别是无名指和小手指。”小男孩很快就学会了，还用左手扳了扳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手指，说：“你们俩力气小，得躲在毛笔杆的后面，不然被老大发现了可就惨了。”一脸的严肃样让我忍俊不禁。

我很满意小男孩的悟性，一口气教了他“日、月、云、雨、水”等还几个甲骨文字，每次我的字还没写完整，他就已经开始兴奋地尖叫起来，因为他已经根据我画的图形认出了字，“原来练书法这么好玩啊，这个‘雨’上面的水滴噼里啪啦的还像我痛哭时滴在妈妈身上的眼泪，你看‘水’，它流动的样子真好看，弯弯的‘月’就是晚上妈妈给我讲故事时笑眯眯的眼睛——”他狠狠地地把毛笔按在墨汁里，反复搅着，稍微刮两下，就竖起“定海神针”，向纸上冲去。“痛！好痛！”听到我的呻吟，小男孩冲锋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他扭过头用诧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笔尖已接触了纸面，纸上很快洇出了一个夸张的墨团。“笔痛！纸也痛！我已经听到它们痛苦的呻吟了。”小男孩神情一惊，把笔头炸开的毛笔倒过来，仔细地观察着：“它们真的会疼？”“你这样粗暴地对它们，他们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了。”我拍拍小男孩的肩膀，接过他手中的笔，重新蘸墨掭笔，调整笔锋，男孩的眼神温柔了许多，他接过我递过去的毛笔，学我的样子，耐心地蘸墨舔笔，继续练习，却发现毛笔比先前听话了，写出来的字也更漂亮了。

不知不觉中，他第一次练书法的时间很快就超过了两个小时，我问他累不累，他说累，问他累了为什么还不休息，他回答我说，“妈妈带宝宝也很累的，但妈妈爱宝宝，所以妈妈不觉得累。我也要像妈妈对宝宝一样爱毛笔，爱它就不觉得累了，而且我觉得学书法原来是件很快乐的事情。”这是我从樟木头回来的上的第一节书法课，教会了一个孩子爱和快乐。

 2015年8月3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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