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君：父亲弥留的日子

阳君：父亲弥留的日子

公历公元两千零三年元月二十二日夜二十二时三十六分，父亲去世了！

父亲是因为脑溢血抢救无效去世的。

接到父亲重病的电话时，我正坐在徐州开往青岛的K414次列车上赶往济南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那时已经是元月份的天气了，天气特别地冷。窗外的景物飞逝而过，但妻子打给我的电话却始终在我的耳边回响：爸爸病重了，你抓紧回来！可是我能回去吗？

当我赶到父亲病榻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夜里二十一时多了。那天是元月二日，天气冷得异常，据预告说是那个冬季里气温最低的一天，当天夜里将下降到零下二十多摄氏度。站在父亲的病床前，我心疼地握住了父亲那布满老茧、枯瘦如柴的双手。当父亲在我的泪眼婆娑和低声轻唤中睁开双眼，看到了他日夜思念的最小的儿子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的时候，高兴地直叫我“三、三、三......”平时说话极利索的父亲此时却只能说这一个字。据医生和哥哥、姐姐们讲，父亲已经重度昏迷两天了，而且这两天里一句话也没有讲过。我为父亲见到我能够清醒并能够说话感到由衷的高兴，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三、三、三......”的结巴话竟然是父亲弥留人世的最后遗言。

父亲的病时轻时重。轻时，头脑就很清醒。每每这时候，我那还差一个月就满三周岁的独生子就显得特别是乖巧，小嘴里一个劲地“爷爷、爷爷”地喊个不停，而且不厌其烦，而父亲由于不能说话，就只会拉着我儿子的小手笑，偶而还将儿子往他跟前拥拥，摸摸儿子的头或者是小脸蛋。重的时候就进入了昏迷状态，嗜睡、大小便失禁。由于哥哥和我都笨手笨脚的，所有换尿布、尿片和内衣裤的活就都让两个姐姐抢了去干，每每才干到一半，父亲就会清醒过来。这时候，父亲就会无力地用手推开姐姐们，直对我和哥哥们瞅（可怜的父亲已经无法对我们用愤怒的眼神了！），身为男人的父亲抚儿养女，支撑了空话一辈子，临到老了却得了个脑溢血，大半个身子不能动弹，还要女儿们侍候，思想守旧而又要强的父亲在害羞啊！

父亲生病到第十八天的时候，已经有两天没有吃饭的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对我们“啊、啊！”个不停。我们就问父亲是要水喝吗？父亲摇头；我们又问父亲是不是饿了，要吃饭吗？父亲就点头，而且精神一下子显得特别地好。因为父亲特别喜欢吃饺子，我就吩咐妻子和嫂子们抓紧和面包饺子，而姐姐和哥哥们却将我拉到一边对我说：“小弟，父亲怕是救不回了，这情况不对啊？！”我却不相信常人所说的什么“回光返照”之类的说法，就对他们说：“胡说什么？看爸爸今天精神是好多了，大概是药品生效了吧？”那天，我与妻子亲自喂父亲吃饭，父亲前后一共吃了十四个饺子，那可是父亲生病以来吃饭最多的一次啊！

事情果真如姐姐、哥哥们所说的那样，两天后、农历壬午年腊月二十；公历公元两千零三年元月二十二日夜二十二时三十六分，父亲终于离我们而去了。父亲走的时候很安详，但是眼睛却一直睁着，任我们怎么抚摸就是不合眼。父亲有什么舍不得吗？我们不得而知，但父亲一定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一定有的，否则还会不闭上眼睛吗？父亲停止呼吸的那一刻，守在跟前的我头脑中一片空白，就在双膝跪地的那一瞬间，我们姐弟五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父亲走了！

我至亲至爱的父亲就这样走了，无声地离我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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