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的禅法思想(一)
神秀(606—706)是禅宗北宗的开创者,他是禅宗五祖弘忍(602—675)的上座弟子。据说弘忍对于神秀十分器重,曾说:“东山法门,尽在秀也。”①,还曾亲口对神秀说:“吾度人多也,至于悬解圆照,无先汝者。”②这些都说明神秀在弘忍弟子中是相当杰出的。史传中也说神秀“少览经史,博综多闻。既而奋志出尘,剃染受法。”③,他于“老庄玄旨,《书》《易》大义,三乘经纶,四分律仪,说通训诂。”④等无不精通,而且后来还成为“两京法主,三帝国师”⑤,备受帝王尊崇。从这些也可以看出神秀是博学多闻的,在当时禅门中具有崇高的威望和地位,是当时禅门的一个杰出代表。由于神秀及其弟子们主要活动在以京洛嵩为中心的北方地区,所以神秀及其弟子们所弘扬的禅法在历史上被称为北宗,而神秀则成为北宗的思想领袖。关于神秀的思想资料,净觉的《楞伽师资记》记录了神秀的一些片段言论,并说神秀是“不出文记”的。然而过去在日本流传的《观心论》一卷,保存在敦煌书卷中,而且有好几个本子,据日本学者考证,应是神秀的著作。敦煌书卷中还有几个本子,介绍北宗的五方便门禅法,这几个本子是:1《大乘无生方便门》;2《大乘五方便(北宗)》;3《无题》(一),4《无题》(二),这几个本子详略不同,但内容基本一样,与宗密《圆觉经大疏钞》卷三之下所记内容相同,可能是神秀的弟子们记录整理而成的,此外敦煌卷子中还有《大乘北宗论》一卷,这些都可以代表神秀北宗的禅法。宗密则在《圆觉经大疏钞》、《禅源诸诠集都序》、《中华传心地禅门师资承袭图》等著作中也介绍过神秀的思想。这里就主要依据上述资料对神秀的思想作一初步探讨。
一、本觉净心与离念本体
神秀在《观心论》中明确提出“心”是万法的根本,“心者,万法之根本也。一切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万行具备。”(《观心论》)。这也说明心是人们的一切活动的根本,是修行实践的关键所在。他说:“心是众善之源,心是万恶之主。涅〖FJF〗〖FJ〗常乐,由自心生,三界轮回,亦从心起。”(同上)。
善恶、染净也都由心所生,这也就是说,人心有两个方面,或者说人具有染和净两种不同性质的心,“菩萨摩诃萨行般若波罗蜜多时,了四大五蕴本空、无我,了见自心起用有二种差别,云何为二一者净心,二者染心,其净心者即是无漏真如之心,其染心者即是有漏无明之心。此二种心,自然本来具有,虽假缘和合,互不相生。净心恒乐善囚,染心常思恶业。若真如自觉,不受所染,则称之为圣,遂能远离诸苦,证涅〖FJF〗〖FJ〗乐。若随染造恶,受其缠缚,则名之为凡,于是沉沦三界,受种种苦。何以故由彼染心障真如体故。”(同上)。
这是说,净心和染心这两种心都是人心本来具有的,净心是人心的真如本体,净染二心互不相生,只是由于因缘而和合在一起,看起来好象是一个心,其实是绝然不同的两种心的作用,染心障蔽真如则造恶业而沉沦三界,若真如自觉,不受所染则能成圣成佛。净心也就是本觉真心,“故知一切诸善,以觉为根。因其觉根,遂能显现诸功德树,涅〖FJF〗〖FJ〗之果由此而成。”(同上)。
佛就是觉根圆满的境界,“佛是西国梵语,此地往翻为觉。所言觉义者,为心体离念,离念相者等虚空界,无所不遍。法界一相,即是如来平等法身。于此法身说名本觉。”,“觉心初起,心无初相,远离微细念,了见心性,性常住,名究竟觉。”(《大乘无生方便门》)。
觉就是离念的意思,能够远离各种微细的念,即是本觉、究竟觉。觉悟圆满即成佛了,“离心心如,离色色如,心色俱如,即是觉满,觉满即是如来。又意根不起心如,五根不起色如,心色俱如,不随境起,即是如来平等法身,于此法身,说名本觉。”(同上)。
佛是远离对于心色的各种微细念的,能够远离则心色俱如如平等,这即是如来法身。可见神秀是吸收了《大乘起信论》的心性本觉思想说明佛的终极境界的,他这些引文就是直接来自《大乘起信论》的⑥。
我们从神秀将心分为净心和染心两种心的思想就可以看出,神秀所说的离念是要远离各种染心的妄念,能够远离染心则能恢复本觉真心、净心,他说:“眼见色,耳闻声,鼻觉香,舌知味,身觉触,意知法,意通知上五种法,若心起同缘,即是染法界,是众生界。若不起心同缘,即是净法界,是佛界、法界一相。”(同上)。
这就是说心(意)是与其它五根(眼耳鼻舌身)不同的,心(意)能够主宰眼耳鼻舌身等五根,认知色声香味触等五尘,所以在六根与六尘相对时,若“心起同缘”,不能保持心(意)的宗教理性的自觉,起心染著,即是染法界,而“不起心同缘”,即与外界接触时,能够使心(意)保持高度的宗教理性的自觉,能够远离关于外界五尘的念头,即是净法界。所以他还说:“净法界者,于离念中,眼见色不分别,即于眼处得解脱,余四亦同。五处解脱,即一切处解脱,一切处解脱,即一切处净,即是净法界,是佛界。”(同上)。
我们可以发现,神秀特别重视不同于眼耳鼻舌身等其它五根的心的作用,而不同于五根的心就是净心,净心可以说就是一种宗教理性,净心虽然要远离五根的作用,但又与五根的作用不可分离,而且它能主宰、克制五根的作用,这是神秀思想的内在矛盾之处。
神秀认为净法界即是离念境界,离念境界是不染著、分别外境,即已经完全排除了染心的作用,而完全是净心的作用,离念的境界不是断灭的境界,只是不染著、分别外界五尘的境界。
神秀认为,离念的境界是“稽无为达实相,身心空,善回向,回向菩提,证真常乐,常对境界,心无所著”的,而且“由离念故,转无量恒沙生灭,成无量恒沙功德,恒沙功德依离念住。”(同上)。离念就能认识一切法的无为实相,从而于一切法、一切境都能心无所著。
神秀还依《思益梵天所问经》中所说“诸法离自性,离欲际,是名正性。”的话来说明诸法的实相是离念的,“云何是自性云何是欲际答:心执见闻觉知五阴各有自性,是自性。识缘眼见(是)欲际,识缘耳声、鼻香、舌味、身触,是欲际。心不起,常无相清净,是诸法正性。”
“云何是离自性,离欲际达摩解云:心不起是离自性,识不生是离欲际,心识俱不起是诸法正性。”(敦煌本《无题》(一)。
自性是指心有所执,欲际是指识缘五尘,而诸法正性则是心识俱不起的离念境界。
神秀对于这个离念的净法界、佛界还从三个方面来说明,这三个方面即是法身佛、报身佛和化身佛。他说,离念是法身之体,而法身佛“为因中修戒定慧,破得身中无明重叠厚障,成就智慧大光明。”,报身佛是“知六根本不动,觉性顿圆,光明遍照。”化身佛是“由心离念,境尘清净,知见无碍,圆应十方。”(《大乘无生方便门》)。
又说:“清净无一物,是名法身佛;觉了分明,是报身佛;知见自在,是化身佛。三身同一体,一异俱不俱。”(《大乘五方便[北宗]》)。
神秀与慧能一样,也把佛的三身最后归结到自心,但他对三身佛的具体解释则与慧能不一样。慧能是从染净不二的一元论的观点来解释三身佛的⑦,而神秀则是从净心染心不同的二元论的观点出发的,他对三身佛的解释都是以离念为基础的,法身佛是离念的本体,报身佛和化身佛则是离念本体自然而有的功用,如“光明遍照”、“知见无碍”都是由于破得无明即离念后的境界。所以神秀思想中佛的境界就是本觉净心完全克服、远离了无明染心的一种宗教理性境界,他对三身佛的理解也充满了宗教理性主义的色彩。
神秀还从本体论的角度对于这离念本体作了一个概括说明,他说:“离念是体,见闻觉知是用。寂是体,照是用。寂而常用,用而常寂。寂而常用,即事则理。用而常寂,即理则事。寂而常用,即空则色。用而常寂,即色则空。寂照照寂,寂照因性起相,照寂摄相归性,寂照空不异色,照寂色不异空。寂是展,照是卷。舒则弥沦于法界,卷则总在于毛端,吐纳分明,神用自在。”(《大乘五方便[北宗]》)。
离念、离相就是寂,寂是体,是法身佛,见闻觉知是用,见闻觉知包括了报身佛和化身佛,“寂而常用,用而常寂”也就是即体即用,即用即体,体用是相即不离的。即体即用也就是即理即事、即空即色。“用”也叫做“照”,所以即体即用、即用即体也就是即寂即照、即照即寂,即寂即照是因性起相,即照即寂是摄相归性,这样神秀就认为他根据体用相即的原理而将理与事、空与色、性与相都融通了,神秀认为整个佛教的理论都可以用体用相即来概括。
所以《楞伽师资记》中也说神秀的道法可以会归为体用二字,如其中有记录神秀所说:“我之道法,总会归体用两字,亦曰重玄门,亦曰转法轮,亦曰道果。”
神秀以体用相即来概括他的本体论思想,他的体用相即的本体论思想是指导他的修行实践的基本原理和总的指导原则,而不是抽象地讨论哲学本体论问题,这个我们将在下面的部分详细地探讨。
神秀的这种本体论思想主要是依据《大乘起信论》而组织起来的,这从他这么多地引用《大乘起信论》就可以明显地看出,神秀在自己的思想中是以《大乘起信论》取代了《楞伽经》在早期楞伽师思想中的地位,这也并不奇怪,因为《大乘起信论》的主要理论就是吸取于《楞伽经》的⑧。由此也可见《大乘起信论》对神秀的影响是十分深刻的。
①张说《唐玉泉寺大通禅师碑》。
②《旧唐书》卷191《神秀传》。
③《宋高僧传》卷八《神秀传》。
④⑤⑨张说《唐玉泉寺大通禅师碑》。
⑥《大乘起信论》有两个本子,神秀所依据的是一卷本,题名陈真谛译,还有一本题名唐实叉难陀译,分为两卷:《大乘起信论》究竟是印度马鸣还是中国僧人所作至今还存在争议,但此论对中国佛教有深刻的影响则是没有问题的。
⑦见敦煌本《坛经》第20节。
⑧参见《中国佛学源流略讲》309页,中华书局1979年8月第一版。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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