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但我相信,假如你知道那个集体里有个人希望看到你写的东西,如果你写得恰当又真实会有人很高兴,如果你没有写出来会有人失望,那么你孤独地待在那间房里写出的东西就有了意义。
遇见雷蒙德·卡佛
提示:但我相信,假如你知道那个集体里有个人希望看到你写的东西,如果你写得恰当又真实会有人很高兴,如果你没有写出来会有人失望,那么你孤独地待在那间房里写出的东西就有了意义。
我买了你几乎所有的中译本,包括你的同乡卡萝尔·斯克莱尼卡写的《雷蒙德·卡佛:一位作家的一生》。我陆续读了你的小说、评论以及一小部分的诗,个人史被我刚翻到你的燕尔新婚。
我大概是那种口味杂陈的人,喜欢布鲁诺·舒尔茨和舍伍德·安德森,你跟他们决然不同,却照样是一块巨大的磁石。画家出身的布鲁诺·舒尔茨存世的文字不多,但《肉桂色铺子》这样的干货足可让其称雄文坛。他是个能将“隐喻”用到极致的家伙,迷人得叫人抓狂,而埋伏于隐喻下的“哲思”又赋予他特别的厚重。而《小城畸人》的主人舍伍德·安德森似乎更适合像我这类神经质型的人。
还是回到“你”这里吧。《柴禾》是我读到的你的第一篇小说,当时你就狠狠抓住了我。那个内心有诗有爱有故事的迈尔斯始终沉默着,把劈柴当成了释放内心疼痛的惟一体力活。被这个内倾的男人感动后,我又将目光移到生活里那些“迈尔斯们”身上,竟第一次发现了他们身上的特别,发现了各种的可能性。其实,这篇小说的意义远不止你给我特别的阅读享受——收缩和克制以及诗意的力量,而在你切开了迈尔斯这个普通人,以此改变了我看普通人的方式。从此,我学会不再漠视生活里那些趣味不显的普通人。是的,你操刀短篇的才气让人咋舌,而你专注迈尔斯的目光对我很有启发和教育意义。你在《柴禾》里渗透着看待普通人所应持的平等尊重的态度,这尤让我感佩。亦因此,你笔下走来走去的小角色令我想起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他的《薄暮之光》里的保安和《火柴厂女工》里的女工,都仿佛活在你的小说里。
身边人谈及你,多数都在谈你的短篇小说,谈起海明威和契诃夫以及你风格鲜明的“简约主义”。我只部分同意他们的意见。你的小说受惠契诃夫多多,没有赘肉和脂肪,没有令人饱胀腻烦的形容词。而你很多小说人物的对白隐晦又豁显,一一指向了你所要表达的“核”。这让人想起海明威的《白象似的群山》,人物的感情和信任在男女间寻常又突兀的一句句对白中纷纷破碎。是的,过度凝练和准确让你的小说变得更加结实深沉,让你的“极简主义”的标签愈加分明,可也让你难逃意义“暧昧”之嫌。我对此无甚高论,而就你擅长的大量留白和薄薄的诗意大为赞赏。你也许多半不对青年人的口味,只因他们尚无两性关系的认知以及尘世经验的积累。而像我这样的中年人亲近你的小说,仿佛再合适不过了。
短篇小说中,我尤其钟爱《家门口就有这么多的水》,并非你那几个很出名的短篇。我佩服你在这个短篇里讲清了多种关系,母子之间、女人之间、夫妻之间、“姐妹”之间以及男人之间等等。而牵涉其中的性欲、爱情、亲情等关键话题,你一个都没放过。从前我以为能把一种东西讲清楚就算是好小说了,没想到你的一个短篇竟能满打满算成这样。有关你的短篇小说,我还喜欢《光亮的红苹果》和《羽毛》等。早期的《光亮的红苹果》,写活了一个内心狂暴无处宣泄的男孩鲁迪,在死寂沉闷的家中嗅到了浓浓的火药味,最后疯狂地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经过躁动青春期的人都熟悉那样的残暴青春,杨德昌的电影里有,我乡下的岁月里也有。而《羽毛》的色彩暗淡音调悲怆,几乎看到你垂头丧气地告诉我们世上任何一个婚姻里都遍布了死角,谁都别想拿婚姻作为炫耀的资本。
今年又看了《火》及《需要时,就给我打电话》,有幸欣赏到你的诗歌和文学评论。文学评论里的你跟小说里的你多么的不同。年轻时的生存问题让你的注意力应付不了长篇小说的创作,可是你抓住了片段的时间,成就了短篇小说这门手艺活儿。你反对弗兰纳里·奥康纳的“一个作家20岁以后的生活不需要发生重大事件了”,你坦诚自己的小说素材都是在20岁后才出现的。你始终以毫不玄虚的现实经验说话。你从契诃夫那里学会戒除懒惰,对每个词每个句子精心打磨。所以你说:“没有什么能像一个位置妥当的句号一样,带着如许力量直刺人心。”同时,你忘记自己的“天赋异禀”,指出“黑马(意外的幸运者)”永远不会发生在不付出勤奋努力的人身上,不可能发生在不把写作看作生命里仅次于呼吸、食物、住房、爱和上帝,几近于最重要之事的作家身上。你肯定专注和勤奋的重要性,让每个写作者倍增勇气和信心。你跟J.M。库切不一样,你的意见毫无噱头和花哨,透着满满的真诚。而他在《内心活动》中谈布鲁诺·舒尔茨也说得很好,却是一副拒人千里的面孔。相比之下,你的意见更诚实本分更贴地而生,抛却了学院派那一套,有的是从心里从经验里来的朴实见识,让更多普通的写作者倍生亲切。
有关你的诗歌,好像国内尚无一本比较全的集子。就《火》中辑选的诗看,你的第二身份应该是诗人。我喜欢你的《秋天》《从奇科开始的99号公路东段》和那首剖析福楼拜创作《包法利夫人》心理的诗《蓝石头》。我和你对彼时的福楼拜的看法在《蓝石头》中无比契合了:“爱情与此无关。/你写的是性欲,/是一个人渴望占有另一个人……”我和你都想说,爱玛·包法利和罗多尔夫·博兰格尔的情欲分明就是福楼拜自己的。
当然,你的《从奇科开始的99号公路东段》最出人意料,“绿头鸭落下来/过夜。它们睡着后/笑得咯咯响,梦到了墨西哥……稻田在月光下浮动。/就连湿漉漉的枫树叶也来贴着/我的挡风玻璃。我跟你说玛丽安,/我心情愉快。”里面有一个温柔得不像卡佛的你。你在这首诗中溢出了你的小说和评论,溢出了“自己”,像是掌控了那些认为“冰冷”是你第一属性的人们。更致命的是,这首诗的情境感太出色了,让每个读诗的人产生那晚跟你在一起的错觉。
前阵子,一位年长的师友不惜用“天才”形容你。我杵在那里,想起你曾一路迁徙的草根家族,你喜欢钓鱼的嗜酒如狂的父亲和性格坚韧的母亲,还想起你的早婚……总之,我不轻信“天慧”对你的作用,更认为你广阔的现实生活和多年来书案上的勤奋帮了你的大忙。你在描述写作所要面对的“孤独感”时,这样说:“……但我相信,假如你知道那个集体里有个人希望看到你写的东西,如果你写得恰当又真实会有人很高兴,如果你没有写出来会有人失望,那么你孤独地待在那间房里写出的东西就有了意义。”这一段话的背后坐着孤独的写作中的你,也坐着世上无数个揣着文学梦的写作者。
从《雷蒙德·卡佛:一位作家的一生》上的照片看,你曾是个小胖子,成年后的外形气质趋向了你结实粗犷的小说风格,跟有着优雅气质的J.M。库切完全不同。可是你以诚实、本真和准确裹挟着缕缕诗意迎面而来,最终构建起你我之间的某种坚固的联系。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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