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的民族

朗诵：崔雅清

没有时间的民族

李明月

2005年 的一个傍晚，当我从六十分时事杂志频道看到了在泰国和缅甸海域生活的莫肯人，他们的语言里没有“时间”这个单词，我感到非常吃惊！莫肯人的日常行为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他们见面没有人相互问好，临走时也没有告别，来了就来了，走了也就走了。一个人出去了很长时间，回来时没有人会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活着，人们相互见面，有人死了，见不到这个人，也没人会问：这个人好久不见了？当记者问了很多莫肯人的年龄时，回答是千篇一律的：不知道。

在这个21世纪科技发达，全球经济的今天，他们的语言中居然没有用来表示“when” （何时）这个单词。莫肯人不知道时间为何物？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就没有时间让人产生的紧张和压迫感。莫肯人在无知无觉中，他们精神已经超越了时间的枷锁，不追忆似水年华，没有年龄的感伤，不存在死亡的恐惧，他们无知无欲，以卡邦船为家，跟着老天转，枕着大海睡，他们不知道文明社会的“时间就是金钱”价值，他们的财富就是满足自身的温饱……其实，这些处于类原始生活的人们是幸福的，他们在类似的一种真空状态中，茫然地安然地超然地，不慌不忙地，淡淡地生活着，他们似在一种永远中生活着……

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骚客咏叹白驹过隙，流水落花的光阴，朝花夕拾的感慨，白发悲秋的愁怀，以及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惜时警句……在人类文明一步步走向高科技的今天，我们的时间观念是越来越强了，我们的内心也越来越紧张。我们现代人的日常生活都是被时间分割成一段一段的，上午计划下午的事，下午琢磨晚上的事，晚上惦记明天的事，今年担心明年的事……我们的思维一刻不停地忙碌着，总想渴望着达到什么，成为什么，得到什么。我们的人生因时间的分割而变得支离破碎，我们的内心又没有能力超越时间的捕捉，在时间的这张大网中，像一只鸟不停地扑腾着，没事找事折腾着，只有在忙碌的时间中才能感受自身的存在，在不停的思维思虑和行为中感觉自己活着，或者置身在群体中一起打发着无聊和无奈。我们没有安静的能力，日久天长，我们成了维持时间存在的机器。

而莫肯人则不同，他们没有世俗时间的观念，来则来，走则走，生就生、死就死，一切随其自然、一切顺应天道，他们没有现代人对各种事物的分析和解释，因为大自然本身已经解释了这一切，他们只是在无知无欲中自然自在地生活就是了。尽管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这些，他们也无需知道这些，不知道这些是上苍赐予莫肯人的福分。

我们现代人一直想找一种稳定感，我们享受物欲的奢华，追逐名利，一个欲望满足了，另一个欲望马上来了，填不饱的深渊，这造成了我们的内心没办法安定下来，不安和恐惧感步步加深，我们怕失去，怕“我的”成为“你的”，苦思苦想要把“你的”变成“我的”，在强烈的“我的”“你的”演变之中，我们不折手段，在时间的鼎沸的油锅里，我们煎熬其中……就这样我们折磨着自己，被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的时间所围猎，包围圈越来越小……

再看看莫肯人，当一个记者和专家随便坐在一个木船上聊天，这时，来了一个提着斧子的人，这位来修船的莫肯人见到有人坐在自己的船上，只是说了一句：“你们坐在了我的船上。”然后就单手提着斧子站在一旁等待，平静地看着大海，面部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或者要两人早点走开的意思。

莫肯人在大海上

莫肯人没有国籍，也没有任何国家的护照，在泰国称为潮莱，意为“海民”。泰国比较大的莫肯人居民在拉廊府的老岛和帕亚岛和辛哈岛，攀牙府的素林岛以及普吉府的拉外海滩。他们有着非常独特的生活方式以及自己的语言，传统和文化，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被称为“海上吉普赛人”。他们相信灵魂的存在，崇拜大海。甚至有人说，莫肯族的孩子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能下水游泳了。正如部族古语所云：“莫肯族人出生，活着和死亡全都在海上，就连他们小孩的脐带都是扔到海里的。”莫肯人在伐木之前会请求树的精灵许可，采集的食物人吃之前先请祖先神灵享用。这些做法反映着对自然和超自然世界的尊重和感谢。他们没有囤积食物的习惯，吃什么都从大海里取，一个莫肯渔夫吃饱了，饿了时才会想到吃下顿饭，从大海里取到什么就吃什么。除了没有“when”（何时）的词，莫肯人的词汇中也没有：“want”（要）这个词，而只有“take”（拿）。他们没有“我要什么”，“你要什么”，“他要什么”，只有“我拿什么”，“你拿什么”和“他拿什么”。

我感到这个“拿”字的本身，看着不经意，但和“要”字却存在着很大程度的精妙区别。“拿”自己所需，这个所需是维持身体本能的需求，没有贪的概念。“要” 字是颇自我的表达，要的东西并非是完全自己当下所需，“要”有种对比的感觉，比如别人有的东西我没有，我并不需要这个东西，但别人有，我也想要：有贪的成 份藏在其中。我曾在贵州一段时期，那一时期感悟中医，常和朋友们一起上山采药，贵州人不说“采药”，他们都说“讨药”。当我第一次听到朋友“讨药”时，心生感动，顿生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这个“讨”字用得太好了，我们向大自然乞讨，要尊重大自然，顺其自然，我们都是大自然的乞儿和宠儿……

加利福尼亚印第安人（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原著民），他们的语言里没有“你的”“我的”这两个词，美国享有世界声誉的历史学家斯塔夫阿诺斯在《全球通史》中概括了加利福尼亚人在十七世纪的生活状况：“整年中没有什么事情使加利福尼亚人感到麻烦和苦恼，也没有什么使他觉得生活讨厌和或者活着没有意思……他也不用终日担心失去所拥有的东西，当然也不必想着如何增加自身的财富……加利福尼亚人不知道‘你的’‘我的’这两个词的意思。而正如圣格雷格尔所说：‘这两个词使我们短暂的一生充满了痛苦和难于言表的罪恶’”。

1971年南菲律宾发现了塔萨代人，这个27个生活在热带雨林洞穴人，过着一种旧石器时代的原始生活。他们以树叶遮体，不谙狩猎和农耕，并以浆果、树根、野香蕉、蟹、蛆和青蛙为食，这个小型族群甚至认为自己是地球上唯一的人类，他们没有攻击性，在他们的语言里，没有“武器”“敌对”“仇恨”“战争”这样的词语。

今天，我们在地球村怀念人类往昔，那些对于我们来说已经逝去的东西，由此来感悟祖先们的生活，去领悟自然之道的真谛。这些在我们今天看来蒙昧和不开化的土著民中的不存在的词语：时间、仇恨、敌对、武器、战争、你的、我的，但这些意义深远的有威慑力的单词，每一个单词都像是一个古老的果实，从高处抛下，植入 我的心田……感慨当下和思考自身：享受了物质繁荣的我们，自己的精神过得怎样呢？我们对现实和时间有超越的层面吗？“你的”“我的”我们在做对比吗？因此而产生了妒忌和种种的自私？让我们一起回到我们的昨天，没有时间的昨天，闭上眼睛，用心感知这些不存在词语的力量和光芒，感知久远的没有时间的存在，来一次接近生命源头的回归和旅行……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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